“皮套史官”的诞生:为何说《新三国》与《如懿传》是天生一对?
导言:一对貌离神合的“联姻”剧
当我们提及国产古装剧时,很少有人会将金戈铁马的《新三国》与深宫幽怨的《如懿传》并列讨论。然而,若拨开历史背景与故事题材的表象,我们会发现这两部作品在创作内核、价值导向和思维方式上,早已是密不可分的“亲戚”,甚至堪称一个“牢不可破的联盟”。
它们不仅有演员的重叠(如“海兰”曾是“司马懿的柏夫人”),在相似场景的演绎上,演员夫妻档的戏份甚至能遥相呼应。但这种相似并非巧合,更深层的原因在于,两部剧的主创团队共享着同一种令人费解的创作哲学——他们本质上都是一群自视甚高、信奉厚黑阴谋论的创作者,借历史人物之口,向观众兜售一套扭曲的说教。
一、颠覆常识:为博眼球的反向历史解读
正常的价值判断在两部剧中被系统性地颠覆。
- 在《新三国》里,一个不计代价拯救了无数百姓的人,不会被视为英雄,反而被主创“硬说”成心思不纯的“假仁义伪君子”。相反,一个恩将仇报、杀害救命恩人的人,其行为则被粉饰为“心怀更远大的志向”,而恩人则成了“死于乱世”的必然牺牲品。
- 《如懿传》也遵循着同样的逻辑。历史上,乾隆与富察皇后夫妻情深,他为她写下的悼亡诗,是其数万首诗作中难得的真情流露。但主创偏要告诉观众,这一切都是帝王作秀,是为了博取“十全老人”的虚名;而被他厌弃、草草下葬的废后,才是所谓的“一生真爱”。
这种哗众取宠的反向解读,主创们还唯恐观众看不懂,频繁借角色之口反复点明。殊不知,观众恰恰是因为看懂了其背后的逻辑,才觉得荒唐可笑。两部剧都号称“历史正剧”,最终呈现给观众的却是对历史的极大歪曲。
二、核心病灶:“皮套史官”的自我意淫
创作者的历史观,直接决定了作品的底色。这两部剧的史观,既非站在人民立场,也非颂扬英雄,而是完美诠释了何为“站在群众的对立面”。
剧中充斥着对乱世的渴望与兴奋,尸山血海、白骨成堆不再是悲剧,反而成了主角上位的阶梯。本应是乱世造就的英雄,被塑造成了狂暴嗜血的变态。这种独特的视角,源于一种我愿称之为**“皮套史官”**(Avatar Historian)的创作模式。
所谓“皮套史官”,即创作者并非在书写历史人物,而是在幻想自己穿越成历史人物会如何行事。他们将历史人物当成满足自我意淫的“皮套”,钻进曹操的躯壳里装完,再换上刘备的皮囊继续。
在这一前提下,剧中诸多不合理之处便有了“合理解释”:
- 逻辑与人设的崩坏:由于创作者只顾着代入后放飞自我,角色的行为逻辑与人物设定变得前后矛盾,如同左右脑互搏。英雄被演成了狗熊,君子仿佛小人,谋士近似弱智,武将沦为流氓。
- 场景的错位与降格:历史中庄重的场合被大幅降格。两军对垒如同地痞械斗,开打前还要有“垃圾话”挑衅环节;贵族宴饮宛如 KTV 夜总会,皇亲国戚的妻妾要当众跳舞助兴;诸侯会盟则变成了酒桌吹牛,几杯马尿下肚就开始指点江山。
- 小人得志的油腻感:由于力量本就是借来的,角色对权力的态度充满了谄媚与讨好。谋士毫无风骨,似乎只要跪得够低,就能获得主子赏赐的“黄马褂”,并以此为“智慧”的体现。这种借壳装腔作势的心态,使得角色通体散发着一股小人得志的油腻气息。
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,创作者甚至会将自己的作品植入剧中,借角色之口自吹自擂。例如,剧中出现一篇粗鄙不堪、纯属人身攻击的檄文,却被安排让曹操盛赞“势如奔马,气贯长虹”,再让曹丕、曹植等历史上的文学大家自愧不如。这种通过贬低历史名人来抬高自己的行为,将“皮套史官”的自恋与傲慢暴露无遗。
三、价值颠倒:以“论心”取代“论迹”
“皮套史官”在创作中有一个显著特征:自我意识完全覆盖人物意识,并且热衷于“论心不论迹”。
我们所处的世界之所以只能“论迹”(根据行为定罪),是因为人心难测。正如动画《心理测量者》所设想的,如果仅凭内心想法就能定罪,那么几乎每个人都可能成为罪犯。同理,如果动机纯良就可以为所欲为,那么以“为你好”为名义的囚禁、折磨甚至杀戮,岂不都成了无罪之举?“论心”的本质,就是纵容这种自以为是的“正义”,最终导致是非颠倒、黑白不分。
沉浸在皮套中的主创们,恰恰就陷入了这种价值漏洞:
- 《如懿传》里,主角团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,仅凭揣测就咬定令妃“心思不纯”,并对其进行孤立排挤。
- 《新三国》中,关羽、张飞同样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,单方面认定诸葛亮“有不臣之心”,并展开“正义的霸凌”。
他们执着于“论心”,是因为要强行用自己的思想覆盖角色的思想,宣扬那套他们信奉的厚黑阴谋论。这种理论与《三国演义》原著中“义”字当先的精神内核完全背道而驰。观众看到的是,本应性格各异的角色,却表现出如出一辙的三观与气场:一样的自命不凡,一样的争权夺利。蜀汉阵营的内讧,宛如后宫争风吃醋;江东集团的勾心斗角,全然不顾大局。
四、精神内核的背离:当“利”吞噬了“义”
《三国演义》的灵魂,在于一个“义”字。它包含了“与子同袍”的袍泽之情,“义薄云天”的兄弟之情,以及“君臣相得”的知遇之恩。这个“义”字,是驱动所有英雄人物行为的核心逻辑。
然而,《新三国》的创作者们似乎对此类人性光辉感到极度不适,他们选择全盘否定或删改,去其精华,自创糟粕。他们用自己司空见惯的酒桌文化、人情世故和勾心斗角,去强行解构原著中的一切。
古人云:“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。”君子做事,论是非,不问代价;小人行事,讲利害,不分对错。
《新三国》直接将角色的底层逻辑从“论是非”改成了“讲利益”:
- 曹操为父报仇,不再是出于悲痛,而是为了找借口夺取徐州。
- 刘备兴兵伐吴,不再是为兄弟复仇,而是想借题发挥鲸吞天下。
- 诸侯会盟讨董,不再是为了匡扶汉室,而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。
当一个人的所有行为都只能用利益来解释,那么无论他取得多大的成功,这个角色也绝不可爱。张飞成了刻薄寡恩的小人,关羽成了傲慢无礼的莽夫,刘备成了满口仁义的伪君子。角色的高光时刻被悉数抹去,只剩下一群唯利是图的鼠辈在乱世中蝇营狗苟。
五、时代的反差:当资本取代了匠心
回顾老一辈艺术家创作的经典,尤其是央视版四大名著,我们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憋着一股劲儿——要让角色从书里走出来,要让作品对得起原著的分量。在那个物质条件艰苦、预算有限的年代,演员们拿着微薄的片酬,却愿意为了艺术“玩命”。
如今,行业极度商业化,制作预算越来越高,但从业者却似乎失去了对艺术精益求精的追求。演员片酬水涨船高,表演却日益敷衍,甚至出现了本人不到场、全靠抠图剪辑完成拍摄的乱象。《新三国》中,角色对话也常常是单人怼脸镜头加上背影的拼凑,连个同框都吝于给予,摆明了是后期剪辑的产物。
行业的急功近利,最终体现在了作品的内核上。当创作的初衷从艺术追求变成了借壳装腔、自我满足时,我们得到的便只能是这样猥琐油腻、蝇营狗苟的故事。
优秀的创作者赋予角色以灵魂,而拉跨的创作者,则赋予角色以“中之人”。从这个角度看,《新三国》与《如懿传》的出现,确实以一种讽刺的方式,弥补了内娱影视圈在“虚拟皮套人”领域的空白。


